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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山会议批判彭德怀会场 |
在1958年12月的大跃进期间，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兼国防部部长的彭德怀，回到家乡湖南做调查研究。
那时，在“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口号下，高产“卫星”满天飞。湖南一些地方，也出现了亩产稻谷6万多斤、红薯50多万斤的“高产典型”。他老家的公社党委书记向他汇报说：“今年粮食丰收，产量高的亩产有1,600多斤，平均亩产900斤的生产队有不少。”但是社员背后跟他讲真话：亩产稻谷600斤都不到。平江县委书记实事求是地向他汇报说，部分高产田亩产才800来斤。为什么浮夸呢？平江县委书记向他反映：“虚报数字都是上边层层加码压出来的，不管你能不能办到。粮棉加翻，钢铁加翻，什么都要放‘卫星’，连吃饭都不要钱了。动不动就说你‘右倾’。”在乌石学校，他看到，八九岁、十几岁的小学生，也大搞集中居住，集体开餐，而大锅菜里清汤寡水，没有几点油星，学生伢儿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调查炼铁时，乌石公社干部告诉他，劳动力是全社统一调配，几乎所有男女劳力齐上阵，按军队建制把群众组织起来，搞大兵团作战。他问炼一吨铁要花多少成本？干部们回答：“为了‘保钢铁元帅升帐’，我们是不惜代价的，没有算过账。”由于炼钢铁没有煤，全靠木炭，山上的树基本上都砍光了，农民面临生存危急。调查中，他同群众算了一笔帐：土法炼一吨铁,要比正规钢铁厂多花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钱，而且炼出来的那些铁，根本不能用。
一位老红军战士，勇敢地递给他一张字条，上写着：“谷撒地，黍叶枯，青壮炼钢去，收禾童与姑，来年日子怎么过，请为人民鼓咙呼。”
1959年5、6月份，饿死人现象已在全国各地显露出来；但中共仍按虚假产量数征购粮食和安排人民生活，还大量增加粮食出口。1958年出口266万吨，已经超过了以“瓜菜代”为食的农民承受能力，1959年却调增到415万吨，激增56%。本来对毛泽东的霸道很不满意的彭德怀，已经按捺不住，要“我为人民鼓与呼”了。1959年7月2日，中共中央在庐山举行了政治局扩大会议，接着在8月2日,又召开了八届八中全会。会间，7月14日，彭德怀给毛泽东私人写了一封信，表示了对“大跃进”的不满。信中指责：“在全民炼钢铁中，多办了一些小土高炉，浪费了一些资源（物力、财力）和人力， 当然是一笔较大损失。”“浮夸风气较普遍地滋长起来。”大跃进是“小资产阶级的狂热性。”“‘15年赶上英国’等号召因此就脱离了实际，得不到群众的支持。”……
毛泽东接信后，勃然大怒。他认为，他与彭共事的三十多年间，彭处处找茬：三十年代，彭差一点搞掉他的指挥权；华北会议上，他批评发动百团大战是“帮助了蒋介石”，彭不接受，先后斗了40天，彭发牢骚说，这是“操娘40天”；五十年代，他喜找军队文工团里的女孩子“跳舞”，有时还会拉她们到卧榻“促谈”，彭大发牢骚，甚至谩骂称其为“选妃子”，还为此撤消了一些文工团建制；现在又拿大跃进向他发难，挑战他的权威。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决定组织反击，把彭写给他个人的信向全会公布。在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林彪、彭真等核心要员的支持下，毛泽东以信向彭德怀兴师问罪。
在会议上，毛先批彭是“资产阶级的动摇性”，是“右倾性质”的问题。几天后，他见时机成熟，便怒斥彭“跟一切马克思主义者格格不入”“根本不懂什么是马克思主义，什么叫上层建筑，什么叫经济基础”。他向已经缚手待毙的彭发出威胁说：“你说华北会议操了你40天的娘，你在这里还只操了20天，还操不得？现在我说要满足40天，不然我们还欠20天的账，尽你操，满足你操娘的愿望。”见彭已无还手之力，便指彭说：“我看无非是你想挂帅，与其你挂帅，不如我挂帅。”在毛的无上权威下，一百多个中央委员和后补委员中，除朱德说了句“彭总有一股拗脾气，今后应该注意改掉”的开脱话外，其他委员不是落井下石，便是袖手旁观；尽管在事后，他们中也有许多人为彭鸣不平。
8月7日，在毛泽东的无上权威下，八届八中全会发出《中共中央关于反对右倾思想的指示》，提出现在右倾已成为工作中主要的危险。全会通过了《为保卫党的总路线、反对右倾机会主义而斗争》的决议。由于总参谋长黄克诚、原总书记张闻天、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周小舟（毛的前秘书）赞同彭的意见，在往来交换意见时，又被公安部部长罗瑞卿“发现”，向毛告密，于是，中共中央又做出了《关于以彭德怀同志为首的反党集团的决议》，并号召全党进一步开展对“彭、黄、张、周反党集团”的斗争，批判他们是“有计划、有组织、有目的地反对总路线，反对党中央，反对毛主席。”8月16日，毛泽东在一个批示中断言：“庐山出现的这一场斗争，是一场阶级斗争，是过去10年社会主义革命过程中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两大对抗阶级的生死斗争的继续。”——一封质疑“三面红旗”的私人书信，变成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由此可见，权力拜物教的权力情结多么可怕！也由此可以推见，胡风上呈的30万言建议书，判他25年徒刑，应算轻判；笔者在日记中记录“三面红旗”的一些恶端，没有被枪决，应算党的“恩典”！
9月17日，国家主席刘少奇发布命令：免去彭德怀兼任的国防部长和黄克诚的解放军总参谋长的职务，任命林彪兼任国防部长和罗瑞卿兼总参谋长。彭德怀这位中共大员中唯一比较亷洁、正直、敢言的骨鲠之士，就这样被赶出了中央。庐山会议后，借着大批“右倾机会主义”的风暴，中国各地抓出了大小“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和“小彭德怀”数十万个，掀起了“持续大跃进的高潮”，使刚开始不到半年的饥饿，迅速扩大，很快演变成饿殍遍野的惨局！
当毛泽东还在大讲他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闻者足戒”的民主，提倡他的“不打棒子、不扣帽子、不抓辫子”的“三不主义”，高唱他设计的“既有集中，又有民主，既有纪律，又有自由，既有统一意志，又有个人心情舒畅、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的时候，在批斗中，彭德怀被打断了两根肋骨，重病卧床，郁郁成癌，死于囚中。在监中疼痛难忍的彭德怀，曾哀求看管的战士说：“警卫战士，疼得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我实在忍受不了了，你帮我打一枪吧。”临死前他曾大呼：“这顶帽子（指‘右倾机会主义’的帽子）不摘，我是死不瞑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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